（2025.09.09, 新加坡）印尼备受全球投资者信赖的财政部长穆里亚尼（Sri Mulyani Indrawati）意外离职，引发市场担忧，印尼雅加达综合指数今早开盘直接跳水，早盘一度下探至7631.47/点，滑落135.38点或1.74%，印尼盾今天早盘也大跌逾1%，迫使印尼央行不得不出手干预。
其实，早在昨天（9月8日），印尼财长离职的消息在亚洲盘后传出后，印尼盾隔夜无本金交割远期汇率（NDF）兑美元便已应声暴跌逾1%，创下自今年5月以来的新低， 成为继印度卢比之后表现最差的亚洲货币，部分原因是经济疲软和央行政策偏向鸽派。
受此影响，印尼的美元计价债券价格也随之下跌。在美国上市的两支印尼股票交易所交易基金（ETF）同样出现下跌，这已预示着印尼本地股市在今天开盘后将面临下行压力。虽然雅加达综合指数今年来已上涨9.7%，但仍跑输同期亚洲新兴市场的同类指数。
根据《彭博社》汇编的数据显示，本月早些时候因穆里亚尼可能辞职的传言，已经导致印尼市场出现动荡，海外投资者抛售了约8.45亿美元的股票和债券。
三朝元老离职引发市场忧虑
穆里亚尼的离职，恰逢印尼因政府推行民粹主义政策而引发多年来最严重的抗议活动之后。她的离去，无疑加剧了市场对印尼资产的担忧。尽管新上任的财长普尔巴亚（Purbaya Yudhi Sadewa）承诺将维持健康的财政状况，但穆里亚尼在全球投资者中享有的广泛尊重是无人能及的。
现年63岁的穆里亚尼在过去20年中近14年担任印尼财政部长，象征著三任总统的财政信誉，并因帮助印尼获得投资级信用评级而广受赞誉。这位前世界银行高管最初是由前总统苏西洛（Susilo Bambang Yudhoyono）在2005年任命，然后由佐科·维多多（Joko Widodo）在2016年任命，并在去年10月，获得普拉博沃保留她的职务。
曾在三位总统手下担任财政部长的穆里亚尼 ，在经济动荡时期，包括货币暴跌至20年低点和新冠疫情期间，也始终坚守财政纪律。
最近几周，抗议者因对议员高额津贴和经济不公感到愤怒而洗劫了她的住所，这使得她可能辞职的传言达到了顶峰。当时，市场就担心暴力事件会促使她辞职，导致印尼本地股票和债券遭到抛售。
不过，在穆里亚尼随后通过她的个人Instagram账户公开发文表态“让我们共同保护和建设印尼”后，市场才得以稳定下来。投资者普遍将此解读为她愿意留任的信号，因此，她在普拉博沃的内阁改组中突然离职，便让市场感到意外、措手不及。
“稳定之锚”突离去恐加剧资金外流
早在周一晚间正式宣布之前，有关穆里亚尼可能辞职的传言就已经给市场带来了压力。投资者担心，她的离开会危及印尼在预算目标上多年来建立起来的信誉。许多基金经理曾坦言，正是因为穆里亚尼的存在，他们才愿意将资金投入这个东南亚最大的经济体。而随着穆里亚尼被名气相对较小的普尔巴亚接替时，市场面临的不确定性也随之加剧。
瑞万通博资产管理公司（Vontobel Asset Management AG）的投资组合经理卡尔·维马森（Carl Vermassen）表示：“这（财长离职）并非我们所乐见的情况，而且恰逢央行的一些声明暗示其政策独立性正在减弱。这类事件会促使我们选择降低风险。”
目前，交易员们正密切关注印尼央行是否会采取干预行动。通常情况下，央行会在市场承压时干预汇市和债市，以确保市场流动性充足。
花旗银行驻雅加达的经济学家赫尔米·阿曼（Helmi Arman）在一份给客户的报告中写道：“我们认为，印尼央行在短期内将专注于稳定外汇市场，本月不会降息。”
他指出，印尼8月底的社会动荡后，外国投资组合资金已经开始外流，“不确定性的增加可能会加剧这种资金外流。”
华侨银行（Oversea-Chinese Banking Corp.）的经济学家拉瓦尼亚·文卡特斯瓦兰（Lavanya Venkateswaran）在一份报告中也指出：“对国内和海外投资者而言，穆里亚尼是稳定和信心的象征。普尔巴亚作为新任财政部长的首要任务，就是向投资者提供信心，确保平稳的权力过渡。但这并非易事。”
在内阁改组宣布前，阿什莫尔集团（Ashmore Group）研究主管古斯塔沃·梅德罗斯（Gustavo Medeiros）曾表示，鉴于穆里亚尼的经验和过往记录，她是“投资者情绪的重要支柱”。
富国银行（Wells Fargo）的策略师布伦丹·麦肯纳（Brendan McKenna）回忆起六年前在纽约与穆里亚尼的一次会面，当时她面对着一屋子债券交易员和分析师的连珠炮式提问，毫不慌乱地回答了如何确保印尼盾和债券稳定的问题。“那次讨论后，我感到很安心，印尼不会出现财政滑坡或缺乏责任感的问题，”麦肯纳说道。
经济增长与社会不满并存
然而，与她在全球投资者中建立的良好声誉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穆里亚尼在国内却面临着复杂的评价。
尽管印尼第二季度经济增长超过5%，但许多人认为，这未能反映出基层就业状况的恶化和消费的疲软。分析师们预测，印尼全年经济增速将放缓至4.8%左右，这将是自2009年以来（不包括新冠疫情头两年）的最弱增速。最近由议员住房津贴引发的抗议活动，也暴露了民众对地方税收上涨和大规模裁员的普遍不满。
穆里亚尼一直试图在坚守财政纪律和实现普拉博沃所寻求的8%经济增速之间寻求平衡。这种艰难的平衡术使得她不得不实施大规模的预算重新分配，这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经济，同时也促使央行再次参与到新的债务“分担负担”计划中。
墨尔本大学亚洲研究教授韦迪·哈迪兹（Vedi Hadiz）在财长人选宣布前表示，穆里亚尼维持财政纪律的工作“使她不受那些想要把钱花在面子工程上，甚至是滥用预算的政客们的欢迎。”
“这也可能让她在民众中不受欢迎。我认为，她现在成为了仇恨的焦点，因为像普拉博沃这样的政客很容易将预算削减等问题归咎于她。”
策略师马克·克兰菲尔德（Mark Cranfield）指出：“如果外国投资者以与第一季度类似的速度抛售印尼股票，那将导致雅加达综合指数出现长期下滑。该指数自4月低点以来已攀升逾30%，因此很容易迅速回调。尤其是随着中国股市为新兴市场基金经理提供了可行的替代选择。”
同时，最近的社会动荡已削弱了海外投资者对印尼资产的需求，9月的首四天，股票资金流出达到了2.54亿美元，而债券的流出规模更大。未来的市场波动可能还会加剧。
这次暴力抗议远非穆里亚尼所面临的第一次危机。2018年，印尼盾因新兴市场抛售潮跌至20年低点，她通过承诺控制补贴并与印尼央行协调捍卫货币，安抚了外国投资者。在新冠疫情初期，当恐慌的基金抛售印尼盾债券时，她也暂时取消了赤字上限，并与央行合作，实施了一项历史性的债务“分担负担”计划，成功帮助压低了收益率。在她任内，印尼盾债券的国内持有人比例也稳步增加，使得该国规模达3900亿美元的债券市场在面对突如其来的资本外逃冲击时，变得不那么脆弱。
瑞万通博资产管理公司的卡尔·维马森表示：“穆里亚尼可能被免职的传言以前也曾出现过，但每次都得到了坚决否认。这次的情况也无助于建立普遍的信誉。”
他补充道：“未来几天会有更多信息浮出水面，但就目前而言，这似乎令人意外，因为国际投资者对印尼的主要担忧之一恰恰就是普拉博沃的预算计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