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09.18, 新加坡）印尼上个月发生致命骚乱，总统普拉博沃面临去年10月执政以来的首次重大考验。面对国内动荡，他没有选择动用军队强硬镇压，却将目光投向了那些长期影响印尼经济和政治的亿万富豪们，旨在重塑国家经济格局、缩小贫富差距。
上个月，一场由议员住房津贴所引发的骚乱席卷了印尼。随着和平的抗议在警方误杀一名送货员后迅速升级，暴徒四处纵火，甚至洗劫了包括财政部长在内的多名政府高官住所。
根据《彭博社》引述多位知情人士报道指出，面对危机，普拉博沃的核心顾问团队意见分歧严重，一派主张实施戒严，强硬镇压；另一派则呼吁保持克制。最终，普拉博沃决定避免使用军事力量平息事态。
然而，这起事件也坚定了他的信念，即必须采取更果断的行动来制约印尼的商业寡头，边缘化政敌，并解决这个东南亚最大经济体长期存在的贫富不均问题。同时，这起事件也让雅加达的政商圈弥漫着不安的氛围，许多人将其与1998年导致苏哈托独裁统治结束的暴乱相提并论。
财长换人，瞄准富豪
接着，普拉博沃也迅速行动，其系列举措正逐步勾勒出一个不同于以往的印尼经济蓝图。
首先，他向财政部“动刀”，在上周突然解除了备受国际投资者信赖的财政部长斯里·穆利亚尼·因德拉瓦蒂（Sri Mulyani Indrawati）的职务。她一直以来以恪守财政纪律而闻名。接替她的新任财长普尔巴亚·尤迪·萨德瓦（Purbaya Yudhi Sadewa），则与普拉博沃观点一致，认为印尼有能力承担更多债务以刺激经济增长，并且央行应该隶属于政府，而非独立运行。
然后，普拉博沃将矛头对准了印尼的亿万富豪们。他认为这些寡头积累了过多的财富，对政治和政策的影响力过大。据知情人士透露，普拉博沃正在研究如何没收他认为的“不义之财”，包括加强对棕榈油种植园和矿山的收缴。这一系列举动已经令商界精英们感到不安，他们开始推迟新的投资，担心普拉博沃会提出更多要求。
普拉博沃近期还与多位富豪进行了闭门会谈。他向这些商界领袖传达了一个明确的信息：如果穷人有更多的钱可以消费，他们的财富将会随之增长。他坦言：“我必须照顾弱者，我必须照顾穷人。所以请你们理解，我必须集中精力履行这份责任。”
今年以来，普拉博沃政府已经没收了约150万公顷的棕榈油和林业种植园，并将其交由新成立的国有公司Agrinas Palma Nusantara管理，这种做法在过去是前所未有的。
此外，印尼议会正在讨论一项新的法律草案，允许政府在没有刑事判决的情况下，没收涉嫌腐败个人的资产。这无疑将为普拉博沃打击寡头提供法律依据。
普拉博沃的第三步则是削弱前总统佐科·维多多（佐科威）的影响力。尽管佐科威的支持帮助普拉博沃在去年第三次参选时赢得了大选，但普拉博沃正在将佐科威的主要遗产——耗资300亿美元的新首都项目——放在次要位置。
相反，他将更多资源转向社会福利支出和一项名为“Danantara”的新主权财富基金。该基金已经接管了印尼国有企业总价值1兆美元的资产。
普拉博沃的系列举动，被视为是一场冒险的赌注，旨在将印尼经济重塑为一种类似中国模式的“国家主导型资本主义”，即政府集中利用国家财富，并将其重新分配给2.84亿国民。
普拉博沃在上个月的国情咨文中就曾誓言要打击“那些不断追求最大利润、欺骗和剥削我们人民，并将利润带出印尼的人”。
然而，这项宏大的愿景面临着多重风险和挑战。
另外，普拉博沃标志性的政策还包括了一项耗资210亿美元的免费午餐计划，可能会挤压基础设施等其他增长驱动因素的资金。尽管穆利亚尼被解职后市场情绪依然积极，但放弃印尼的财政约束并削弱央行独立性，可能会引发全球投资者的出逃。自本月以来，外国基金已净卖出13亿美元的本地股票和债券。
而向强大的政治和商业利益集团“开刀”，也可能会导致普拉博沃在国会的广泛联盟破裂，并引发更多街头抗议。政治顾问公司Vriens & Partners印尼区总监布拉斯库拉·古米朗·苏贾纳指出，普拉博沃对寡头的“敲打”可能在中期内引发不满，如果普拉博沃的财政支出未能惠及中低收入家庭，情况会进一步恶化。
普拉博沃目前正在努力为印尼寻找新的发展路径。他曾说过：“就像一个身体如果血液不断流失就无法生存一样，一个国家如果财富不断流向国外也无法长久。如果我们任由这种情况持续下去，我们就有可能成为一个失败国家。”
然而，印尼经济能否借此实现新的腾飞，仍是一个悬而未决的问题。根据战略咨询公司BowerGroupAsia Indonesia的董事经理道格拉斯·拉马奇表示：“上任将近一年，（我们）几乎没有看到进行新一轮改革的意愿，而这些改革将使印尼能够保持与越南和马来西亚等国家的竞争力。放松管制、简化许可和更可预测的贸易政策将在刺激外国直接投资方面大有帮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