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玉文
人工智能技术的飞速发展，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改变着全球的经济与社会结构。从自动驾驶卡车到自动化工厂，从智能客服到生成式AI创作内容，越来越多过去需要人类来完成的工作，正在被算法与机器所取代。再想象一下，从卡车和出租车司机、快递员及航空公司飞行员，都将被全能的自动驾驶运载工具取代。医生、律师、企业管理人员，乃至我们的专栏作家的地位，也会因无所不知、魅力无限的算法的出现而被削弱。
这场科技浪潮虽然提升了生产效率，却也同时引发了一个令人担忧的现实：大量传统岗位将消失，数以百万计的劳动者可能在短期内失去赖以为生的工作。
在这样的背景下，“全民基本收入”（Universal Basic Income，简称UBI）这一理念开始从学术探讨走向政策讨论。它的核心概念很简单：无论一个人是否有工作、收入多少，政府都定期向每位公民发放固定数额的现金，以保障基本生活需求。如果未来的人工智能场景成为现实，UBI理念能够落地推广吗？它将如何改变人民、企业与政府之间的关系？
为什么需要讨论UBI？
过去，人类社会的经济运转建立在“劳动换取收入”的逻辑之上。企业依赖人力生产，个人依赖劳动收入维持生活，政府则通过企业与个人的税收来维持公共服务和社会运转。然而，AI与自动化的进步，正在打破这一循环。笔者认为将会带以下的几个冲击：
首先，AI正对就业结构的根本性产生变化。传统的“岗位”概念正在淡化。工厂里，机器臂可以24小时工作而不需要休息；办公室里，AI系统可以在几秒内完成分析、写作、设计等过去需要专业团队数天完成的任务。这意味着，不只是体力劳动，甚至大量脑力劳动岗位也会被技术替代。
其次，对国家税收结构所带来的冲击。当失业人口上升，个人所得税与消费税的基数都会下降，而企业通过自动化降低人工成本后，税基的结构也可能变化。如果政府无法建立新的税收模式（例如向AI驱动的生产征收“自动化税”或“机器人税”），财政压力将急剧增加。
对社会稳定所带来的挑战。大规模失业不仅是经济问题，更是社会问题。失业带来的不只是收入减少，还包括社会身份感的丧失、心理压力增加以及可能的社会动荡。
政府是否需要推行UBI?
首先,我们要了解UBI的核心价值在于为每一个人提供基本的经济安全网，让他们不因失业或经济波动而陷入贫困。这将带来几个积极影响：比如减少贫困与不平等：保障基本生活，避免社会底层陷入恶性循环。促进创新与创业：人们在有基本保障的情况下，敢于尝试新事业，而不是被迫接受任何一份低薪、缺乏前景的工作。更能提升社会稳定：减少因失业与经济焦虑引发的社会冲突。
然而，UBI的推行也将伴随着激烈争议，因为这恐将对政府财政造成负担巨大：政府要为全国人口提供每人每月固定金额的补贴，这个财政支出的规模是非常惊人的。工作动力可能下降：相信也有人会担心，长期领取UBI会降低部分人工作的积极性。最后是资源分配的公平性：是要全民发放，还是只发给低收入群体？标准如何制定？这还有待政府的深入研究与讨论。
如何重新定义“工作”与“价值”
在UBI时代下，人民、企业、政府三方都要做好准备。人民要重新定义“工作”与“价值”。UBI时代的到来，意味着收入与就业的直接挂钩关系将被削弱。
对个人而言，必须面对两个转变：一是技能升级：从事那些AI暂时难以替代的领域，如创意产业、情感关怀、复杂决策等。二是多元收入模式：利用数字平台经济、创作者经济、去中心化金融等新兴渠道，创造非传统劳动收入。此外，个人需要培养“终身学习”的能力，把自己当作一个不断迭代的“产品”，而不是依赖单一职业。
在企业方面，要转型为社会价值的创造者。未来企业将更像是技术与资本的结合体，而非单纯的人力雇佣方。企业要积极参与社会责任：为UBI提供资金支持可能成为企业运营的常态，如缴纳自动化税。企业也应该以创新驱动价值：AI普及意味着“生产”不再是核心竞争力，如何利用技术创造独特价值才是关键。更要建立人机协作模式：最大化发挥AI与人类各自优势，而不是单纯替代。
在政府方面，政府应该慎重设计一个可持续有效的UBI体系，改革创新新的税收体系：例如向高度自动化企业征收额外税收、向数据使用征税、设立AI红利基金等。财政与货币政策协同以在控制通胀的同时保障UBI的购买力。更要做全民的数字教育：确保公民能在AI时代掌握必要的数字技能与经济参与能力。
UBI不只是经济方案，更是社会契约的重构
笔者认为，UBI很难“一步到位”推向全国，而更可能以分阶段推进的方式出现，首先让特定人群试点：如失业率高的地区、自由职业者群体、低收入人口等。第二是让部分收入保障：先发放低额的基本保障金，逐步提高金额。第三是与其他福利机构整合：将部分现有的失业救济、补贴项目整合进UBI，以减少行政的成本。最后，根据技术红利基金的模式：设立由自动化税、数字税、数据交易收益等构成的专项基金，用于长期稳定的UBI发放。
UBI时代的到来，可能比大多数人预期的更快。当AI取代大量岗位，政府、企业与人民大家都需要重新定义彼此之间的责任与义务。对人民而言，这是从“被雇佣者”向“自主创造者”的转型。对企业而言，这是从“利润最大化”向“社会价值最大化”的转型。对政府而言，这是从“就业保障”向“生活保障”的转型。
未来的社会，不一定是“无工作的社会”，但一定是“工作意义被重新定义的社会”。UBI不是终点，而是人类在AI浪潮中寻找公平、稳定与尊严的一次制度创新。它将决定，我们是走向科技驱动的繁荣，还是陷入技术导致的分化。
本文作者：林玉文是盘古米咨询首席战略参谋长
